Deep Way
Far from this Deep Way.

04
让我来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就在昨天，四阿公带了个妹子来我家，三叔说这个妹子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虽然我是个上门女婿，然后善解人意的妹子在发现我不愿意上门的情况后表示愿意留下来，于是我收拾房间，她入住，一整晚相安无事直到刚才。
但这些都可以先撇到一边不谈。
问题是昨天来的是个妹子！而今天洗完澡从厕所里出来的是个男人！
这不符合逻辑啊！更不符合自然规律啊！
性别这玩意儿能说变就变？那我当了28年的爷们儿是不是也能够明早一觉醒来一秒变少女！？用膝盖想都不可能！
所以我只能认为这是个阴谋。但是阴谋的动机是什么我又猜不出来……
郁闷的看着已经穿上衣服坐在沙发上吃包子的张起灵，那副超然物外的淡定态度。我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个，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实在忍无可忍，只好问他。
“嗯。”张起灵吃掉最后一口，出乎意料的舔了舔手指。抬头直视了我足有十秒钟，看的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才又低下头去，慢慢的说：“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听的故事。”
我倒！
“拜托！老兄！管你值不值得听！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简直要抓狂，“就到刚才，你还是个女人，洗了个澡出来就变成男人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呃…等等……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那、那个…张起灵，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不记得了。”他真诚的回答。
老天啊谁来给我一刀？
“会变成女人是最近的事。”
在我临近崩溃的边缘，他终于适时的拉了我一把。
“你就不能一次性把一句话说完么……”我连做了两个深呼吸，才终于平复了想揍他的冲动。
“三个月前，四阿公夹喇嘛找到我，我们去了一个斗。”他开始叙述，语气很平淡，冷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愣了半秒才意识到他正在跟我解释他身上发生变化的原因。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之前四阿公和三叔提到的那个张家，就是当年老九门时期的张大佛爷那一家，土夫子里排行第一的大家族。后来，张家发生了巨大的变故，人几乎死绝了，之前的鼎盛就像南柯一梦般瞬间消声灭迹，而张起灵就是那个张家的后人。“张家遗孤”。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含义，非常沉重，不由得心头一紧。
四阿公的心思没人知道，但他夹的喇嘛却总是让亡命之徒们趋之若鹜。因为跟着四阿公下斗，要么死，要么一辈子荣华富贵。只需赌一次，赌赢了，就赢了下半辈子。张起灵当然不是自愿报名，是四阿公去请他的，只说了一句：“这次瞄准的斗里可能有你想要的东西。”但是张起灵并没有告诉我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我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都被他无视了，想来是真的不愿意说。
总之，队伍组起来了以后即刻就出发了，大多是老手，新手也有，都是近年来圈子里窜上来的新星，年轻，身手过得去，但没经验，通常就是去送死的。
四阿公这次分外谨慎，装备万全不说，一支队伍居然有二十二个人，简直前所未闻。一行人分了三小队装扮成驴友的样子沿不同路线搭乘不同的交通工具，最后在广西的一个小寨子里汇了合。
照规矩，这时候四阿公应该要告诉大伙儿此行的目的，以及墓是什么年代的，有多少油水可以捞。可是他只摊开了一张纸，上头是影印的一副棉织物拓片。画面虽然残破的厉害，但是内容一目了然，就看到一个老妇人，走进一个池塘里，再出来，变成了一个年轻少女。
“我操！女儿泉？”人群里有人炸了起来。
女儿泉是个许多人都知道的传说，传说深山里有一处泉眼，因为仙女在里面沐浴过，留了仙气，人进去洗了能返老还童。
四阿公点点头。
随之人群里又炸起一声，“那找到了又怎样？四爷，咱们这群人里想还童的只有你吧！”话音刚落，压低的嬉笑声此起彼伏。
四阿公也不气恼，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你们以为，我会千辛万苦只为了找一个搬不走的泉眼？”他瞟了一眼隐没在阴影处的张起灵，接着说，“泉当然是有，泉眼在墓里。几千年了还是活水，什么样的人配葬在这样的墓里？你们自个儿拿脑袋想想吧。”
墓里有活泉，还是几千年前的。众人的眼睛忽的就都亮了。
四阿公也不再卖关子，把墓的情况简略说了说。年代保守估计也在西周，葬的是当时的一位皇妃，这位皇妃很不得了，据说她不会衰老，终年保持着十几岁少女的样貌，手里有一束金摇铃，摇响铃铛就可以号令鬼神。因此服侍她的神官起了歹心，害死了皇妃，偷走了摇铃。皇帝大怒，举国搜寻抓到了神官，当众凌迟处死后连同他的九族一起剁碎了封进一只巨大的石棺里，下了十二道毒咒令他永世不得超生，最后葬在皇妃墓的入口处做守卫。
听到这里众人都紧张起来，皇妃墓里宝贝必定像山一样多，可门口的这个守卫，绝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四阿公不再多说，只抛下一句：“不想发财的现在可以走，剩下的不要命的，明天天亮跟我进山。”
自然是没有人愿意离去的。第二天天亮，所有人一起进了山。
之后斗里的情况实在太过血腥，就算张起灵用了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来诉说，我也听的心惊肉跳，几次抱住自己的胳膊抚平那些不听话的鸡皮疙瘩。
进到主墓室的时候二十二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五个人，四阿公和张起灵都在其列，还有三个经验丰富的老土夫子。五人无一不身上挂彩，张起灵更是浑身是伤，血流的止不住，随时都有昏厥的危险。
主墓中央石台上摆着一副白玉棺，仔细一看竟只是棺椁，里面还有一层乌木棺套，棺套上镶满了各色宝石，就像漆黑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一样，甚是美丽。再里面才是装正主儿的水晶棺，一色儿透明，散着淡淡的光。我心说不愧是皇妃，这种待遇真是太奢华了。
水晶棺里自然是躺着皇妃，五个人凑近一看，都惊呆了。竟然真的是一个十五六岁女娃儿的模样，面容娇嫩，着一身宫装，双手拢在胸口，握着一柄金色摇铃。不知是不是下葬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尸体就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丝毫腐坏的迹象。还是说，这个皇妃真的不是人？
饶是四阿公见多识广，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由得内心动摇起来。
五个人打了一盏矿灯，凑在一起商量开还是不开。之前惹人争议的泉眼就在石台的正后方，泉水潺潺，安静而缓慢的流动着，清可见底，确实是活水。
这间墓室里也意外的很平静，空气干燥清凉，没有蛇虫鼠蚁。四周摆满了精美的陪葬品，钱币、陶器、玉器、金器，琳琅满目，随便哪一个拿出去都是无价之宝。要不还是见好就收拿一些外边的东西就走，那柄摇铃…就让它陪着皇妃长眠算了。
只有张起灵持不同意见，他要开棺，拿摇铃。
四阿公反对，“不管那铃是不是你要的东西，老子倒了这么多斗，没见过比这间邪门的，越是安静，越是可怕！”
张起灵不依不饶，依旧坚持，没想到说动了剩下三人的心思。那三人像是被钱财熏红了眼睛，甚至有人拔出了刀对着四阿公。
“张小哥说的对，来都来了，不开怎么对得起祖师爷？”
“看张小哥的样子，这铃铛肯定是个宝贝，比这儿其他所有东西加起来都值钱！好歹也得拿出来摸一摸。”
四阿公见他们各个利欲熏心，脸上立马阴沉了好几分，双手暗暗一翻，铁蛋子已经夹在指间随时准备发出去。
几乎是同时，张起灵按住他的胳膊，波澜不争的双眼看向他，淡淡的说：“四阿公，接下来是我的事，你带着他们拿了东西先走。”
“怎么！？你想吃独食？没那么容易！”拿刀的那人吼了一句，二话不说一把抓住白玉棺椁的边缘就要攀上去。
“住手——”张起灵来不及阻止，那人的手已经贴上了水晶棺盖，刹那间一股白烟腾起，裹住了那人的整条手臂，伴随着刺耳的咝咝声。他顿时惨叫起来。
在他身后的另一个土夫子赶忙拉住他的衣服把他拽下了石台，白烟迅速散去，只见他被白烟裹过的那条手臂只剩下了空空荡荡的袖子，他的脸上，脖子上，也迅速蔓延起青灰的色斑。色斑一边蔓延，一边像白粉墙掉灰一样，皮肤一点一点剥落，里面的肌肉飞快的融化成糊状。
“没救了，快推开他，恐怕会传染！”四阿公命令道。
“他娘的！这什么妖术！”
转眼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滩灰泥。
咝咝声又响起，棺木上又冒出一股白烟。
“棺木有蹊跷！”四阿公后退一步，双手铁蛋子齐发，打入白烟中，谁知蛋子仿佛打进了棉花，直接被白烟一裹，转瞬没了踪影。紧接着，白烟就像有生命一样，瞄准四阿公冲了过来，速度快的像猛禽。四阿公扭身一窜，躲到一个土夫子身后，白烟直扑到那人身上，立刻裹出了他的全身，刺耳的咝咝声下，他发出了凄惨的悲鸣。
张起灵这时突然暴起，踩着石台边缘向上猛力一跃，黑金古刀出鞘，双手反握住刀柄用力向水晶棺插去。谁知这用尽全力的一击，也仅仅只刺进棺面三分深而已。白烟仍旧冒个不停，电光火石间，他握住刀柄一旋身，腰间发劲，双臂全力一扭，硬生生把刀口转了九十度，水晶棺面“啪哩”一下应声裂了个豁口，白烟顿时从豁口处喷薄而出，转眼间棺面上就布满了裂纹。
看来白烟是像高压蒸汽一样被锁在水晶棺里面的，逮着了人气以后，能够有少量渗透出棺外，但一旦棺材上有了裂缝，就会在里面高压的作用下全部喷涌而出，容器也自然被撑爆了。
眼看整个墓室都要被白烟充满，四阿公早已拿着最后剩下的那个土夫子做挡箭牌退到了门口，眼看张起灵还站在棺材上，恨铁不成钢的啧了一声，背上自己的包裹冲进了墓道。
“什么？！他丢下你跑了！？我靠那没人性的老家伙！那你怎么办？啊不是，那你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听到这里简直要吐血，真是难为他了，早就知道陈皮阿四就是那样的人，见死不救！哼！等着天谴吧！
张起灵看着我怨怼的表情，浅浅露出点笑意，不过转瞬就不见了。
“后来我抓住了那柄摇铃。”他接着说，“四周都是白烟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水声，就循着声音跳进了水里，那水非常非常冷，我的手脚马上就失去了知觉，喝了两口水就没有意识了。再醒过来，是在山脚小溪的溪滩上，就我一个人。东西都在，更不可思议的是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只是……”他沉默了。
“…变成了女人？”我不确定的接口。
“嗯。”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TBC